考上了北大,全家人都非常高興,當時出遠門都是乘火車,飛機還只是傳說中的事物。四川去北京有兩條路線,一條從重慶出發(fā),另一條從成都出發(fā)。盡管重慶如神一般地存在於山豐當?shù)匦〕牵亲鳛樗拇ㄊ某啥几钱數(shù)厝说南蛲?,成都氣候適宜,物產(chǎn)豐富,出行方便,人民溫和,總之當時普通四川學(xué)生的最大愿望就是能夠到成都上學(xué),然後留在成都工作。山豐姐當時已經(jīng)在成都的一所著名大學(xué)就讀,山豐的一個嬢嬢也定居在成都了,山豐父母決定送山豐到成都,然後山豐再獨自一人乘火車赴京。成都嬢嬢和她丈夫自己做生意,當時正好在長壽,於是搭他們的車去成都,大約過了1時,才到達成都嬢嬢的家現(xiàn)在全程高速公路,估計四小時左右。第一次坐這麼長時間的車,那趟經(jīng)歷也是至今難忘,一路暈車、嘔吐,興奮和疲倦同在。
成都應(yīng)該算是山豐到的第一個大城市,沒有覺得有多好,人多路大,車多灰塵也多,房子和長壽差不多,也是臟臟舊舊的。直到去了武侯祠、杜甫草堂、都江堰、青城山,才感覺成都還不錯。真正讓山豐驚訝的是,充滿城市大街小巷的滾滾自行車流,山豐記得在長壽,很小時,好像在鄰居家見過一次自行車,無人使用,放在角落已經(jīng)積灰。山豐一直以為,其他地方和重慶、長壽差不多,都是高高低低的坡和山,即使沒有重慶、長壽的多和高,但一定也是起伏不平的,因為自然就是隨機,就是不規(guī)則的意思,而大自然更是隨機創(chuàng)作的大師。在老家,只有人工開辟的田地,才能如鏡一般的平整,成都平原的平超過了山豐的想像,整個城市地面幾乎沒有任何哪怕很小的突起,山豐想,造物主一定特別費心地修整了這片土地。當然,以後去的地方多了,才知道大多數(shù)人口眾多的地方都是b較平的,重慶、長壽才是例外。山豐在成都還第一次試騎了自行車,因為得到的信息是,在北大,學(xué)生們平時都騎自行車,否則上課從一個教室去另一個教室可能來不及,而且平時在學(xué)校和出去辦事也需要騎自行車。嘗試了半個多小時,摔了兩次,沒有學(xué)會。
八娘在成都的家相當簡陋,其實是一個售貨門店,在一個市場里面,周圍都是門店,亂糟糟的,八娘的門店主要賣一種皮革膠粘劑,好像與山豐老家的長壽化工廠關(guān)系較大,隔壁的門店賣郫縣豆瓣的非常多,什麼「前進牌」這類。那時候山豐才知道了從小就掛在嘴邊的「郫縣豆瓣」中的「郫縣」的寫法和含義,原來是一個地名。山豐後來回想,才意識到八娘從長壽到成都,剛開始還是很艱苦,山豐記得早上起來,洗臉刷牙都沒有一個合適的地方,打一盆水站在街角完成的,山豐和爸媽住的那個門店,被改造成倉庫,里面堆滿了東西,稍微收拾了一下,在雜物中放了兩張床,山豐那時完全不懂大城市應(yīng)有的生活該是什麼樣,也沉浸在到新地方的興奮中,和對未來北大生活的憧憬中,完全沒有在意短暫幾天的艱苦,但山豐記得有天半夜,爸爸很生氣在和媽媽說什麼,山豐後來回想,好像是抱怨八娘和吳叔叔的安排太缺乏待客之道了。但是,這個場景給山豐的印象一直是,每個人的創(chuàng)業(yè)都是不容易的,八娘和吳叔叔當年也如此。
山豐真正感覺到興奮是從獨自一人乘火車去北京開始的,從小到大,一直在父母婆婆爺爺中風在床,大概在山豐10歲時去世身邊生活,一直在他們和老師的指點和監(jiān)督下做事,現(xiàn)在一切由自己安排,自由充滿渾身上下。內(nèi)心雖然還有對未來的不安,但先且放下,先享受這片刻再說?;疖嚿截S是第一次乘坐,也是第一次看到,山豐乘坐的是臥鋪,但山豐無法平靜躺下,他久久地坐在靠窗的凳子,看著窗外,看著田野村莊,看著山谷溪流,偶爾有樓群街道,完全看不厭,山豐還把頭伸出窗外,讓呼嘯的風吹在頭上,有一種狂飆突進的感覺。乘坐火車b汽車舒服多了,而且氣勢十足,沒有紅綠燈,沒有避讓,勇往直前,彷佛能給山豐力量。
成都到北京的火車運行時間正點為32個小時,到車站接山豐的正是前面提到的那位同鄉(xiāng)83級學(xué)長周峻川,當時不叫學(xué)長,叫什麼忘記了,學(xué)長應(yīng)該是後來從臺灣傳來的。他幫山豐拿上包裹,記得主要是一個木箱顏姑爺親手做的,山豐家孩子每個上大學(xué)時,他都送給一個親手制作的木箱和被子北京在山豐那里的人想像得很冷,因此帶去的被子很厚,帶山豐來到站外廣場上的北大接待點,就是擺在廣場上的一兩張桌子,很多大學(xué)都在那里設(shè)有接待點。山豐拿出錄取通知書,當時沒有身份證,核對信息,記得特別清楚的是,山豐平生第一次聽到別人用普通話和山豐交流,山豐能聽懂,但是不會說,或者說出來自己都覺得不像,好笑,山豐就盡量不說,用手指指點點,b如他問山豐的名字,山豐就在他擺在桌上的新生花名冊中翻找到山豐的名字,指給他看。然後,站在一旁,與其他新生一起,等北大安排的公共汽車到來,不久車來了,上去坐滿后,車直接把他們帶到北大。到了北大,記不清還辦了什麼手續(xù),然後就去了宿舍,一直陪著山豐的學(xué)長幫山豐鋪床,送走他,山豐就真正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
山豐現(xiàn)在還能很清楚地記得宿舍號,34樓211室,現(xiàn)在這個樓已經(jīng)翻新。六個人住一間,面積大約15平方米,三個上下鋪,其中兩個靠窗,一個靠門,靠窗的兩個上下鋪的中間空地擺了一張方桌,方桌正對窗。山豐進去時,房間里只有汪毓林,他看上去剛剛整理好他的床鋪,正在休息,他的床鋪是靠門的下鋪,靠窗的兩個下鋪也已經(jīng)有人占了,他告訴山豐,這兩個鋪位是兩位北京同學(xué)來占的,山豐只是心里暗暗驚訝,怎麼他們都喜歡下鋪啊,山豐從未住過集T宿舍,覺得只有上鋪才有宿舍的感覺,何況人來人往,下鋪休息一定大受影響,上鋪還乾凈安靜,當然上鋪好啦。當時三個上鋪都還空著,山豐就選了靠窗的一個上鋪。很快,宿舍的同學(xué)陸陸續(xù)續(xù)到齊,兩位北京同學(xué)是譚豐揚和蘇藝,另兩位住上鋪的是來自黑龍江的李維和來自福建的林治業(yè),林治業(yè)來得最晚,他住的是靠門的上鋪。稍微熟悉後,山豐給家里寫了第一封信。
爸爸、媽媽,你們好,
我現(xiàn)在在北大宿舍,給你們寫信,一切都很順利,蕭舒斌來接的我,幫我拿東西到宿舍,還幫我鋪了床,才離開,很感謝他。
宿舍一共六個人,我睡上鋪,食堂的東西也吃得慣,錢也夠花,你們不用擔心。北大校園很漂亮,也很大,大家都騎自行車,我和涂輝一起在學(xué)。
聽高年級同學(xué)說,計算機軟件專業(yè)前面兩年,課程很重,難度很大,以後,我可能會寫信b較少,「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請你們不用牽掛。
祝你們身T健康、萬事如意,
弟弟現(xiàn)在正是關(guān)鍵的時候,祝他不斷進步,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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